第二章 从天而降
一九三一年十一月,上海外滩,十六铺码头。
码头以及火车站,永远是一个城市人最多、最热闹的地方之一。而作为远东
第一大都市,上海的十六铺,无疑是一个热闹非凡、人流熙来攘往的地方。黄浦
江江面上,来往的大小船只穿梭不息,「呜呜」的汽笛声此起彼伏。
「这位小姐,要坐车吗?」
「先生,去哪儿啊?要不要车送你去啊……」
在码头边,轮船到港下客的出口处,一群黄包车夫正卖力地吆喝着,在来来
去去的人潮中兜揽生意。
「呜──呜──」
随着几声格外响亮的汽笛声,一艘巨大的轮船正缓缓向港口驶来。
这时,所有的黄包车夫都精神大振,放眼朝黄浦江上望去。他们知道,即将
进港的,是从千万里之外的大洋另一边而来的「远洋」号,能够搭乘这一艘航海
巨轮的绝不会是什么穷人家。若能够在这些人当中拉到一票生意,往往可以抵得
上平日里辛辛苦苦跑上两三天的收入。
而此刻,一个少年拉着一辆黄包车,也正在往码头中心赶去……
呼呼……看来今天运气还真不错,刚送一个客人到外滩,就碰上「远洋」号
进港,如果再能拉到一票大生意,今天就赚到了!少年拉着车,边跑边想。这少
年是一个普通的黄包车夫,至于姓名,俗了一点,叫作「钱财」。是以,与其相
熟的都叫他作──
「财迷!怎么是你小子啊?哈哈……」一个上了些年纪的黄包车夫笑骂道,
「你还真的是哪儿有生意就往哪儿钻啊!」
「哟,少见啊!」另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车夫也说道,「财迷,你平日里不
都是在北站那儿拉客的吗?今天怎么想起到这儿来了?」
「哦,大牛,你也在这儿啊。」钱财将黄包车拉到问他话的少年车夫旁边,
停稳了后答道,「这不,我刚跑了一单生意,从北站送一个客人到外滩。正巧碰
上『远洋』号进港,所以就过来看看能不能再拉上一单。」
「你这家伙,赚钱倒是勤快,不愧是『财迷』,你爹妈还真没给你起错名字
!」大牛在一旁损道。由于他和钱财年纪相当,是以平日里两人称兄道弟,走得
较近,算得上是一对好朋友。
「呵呵呵……」钱财咧嘴一笑,伸手拿起挂在肩上的布巾,擦了擦脸上的汗
水和灰尘。擦干净脸之后再朝他看去,嘿!你还别说,虽然他的名字和外号都俗
了些,可长相却是一点儿也不俗:
天庭开阔,山根贵隆,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透着几分灵气,炯炯有神。身高
也足有六尺上下,若不是因为拉车常常遭日晒雨淋,以致肤色黑了些,那整个人
形象就更完美了。不过,就算是现在这样,钱财也绝对可称得上是相貌堂堂了。
这时,前方人声鼎沸,忽然喧闹了起来。原来,「远洋」号已经开始下客了
,大批的人流从码头的出口处涌出,其中大部分都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要车吗?要用车吗……」众多黄包车夫都凑上前去拉生意。不过钱财倒是
没有动──每一行都自有它的规矩,他钱财今天既然来得晚,那有生意也自然是
别人先上。
钱财在自己黄包车的踏脚板上坐下,一手支着下巴,一脸期待地朝人群中看
去。他有一个秘密:不知为什么,从小钱财就特别喜欢看女人的脚,总想着能将
哪个美女的莲足摸上一摸,闻上一闻。
随着年纪的增长,程度也变得越来越深。尤其在上海这样的大都市里,时不
时的能看到穿着各式各样的丝袜以及高跟鞋的美足,更是令钱财心潮澎湃,不能
自己。现在,他整天幻想着能有一双纤纤玉足踏着自己,踩遍他的全身……
其实,在现今这种恋足恋踏的行为很正常。可当时的社会,人们的思想陈旧
,钱财当然不敢公开他的「心事」,他的愿望也就只能是心里想想而已,却从未
真正实现过。所以,平日里拉车之余,钱财最大的爱好就是在马路搜寻人群里的
那一双双美脚,稍稍满足一下自己的欲望。
哈……这个不行,脚型过宽,脚掌太厚。嗯,不入流!后面那个倒还凑合,
大小胖瘦正合适,可这女人也太不会打扮了,怎么就穿了一双深灰色的布袜呢,
未免有些大煞风景。唉!可惜了呀,若是穿着高跟鞋和丝袜那该多好……
钱财以「专家」之态,在心里评论着他所看到的女人脚。同时,两只眼睛不
停地在人群中扫来扫去,寻找新的「目标」。
蓦的,他全身一震,双眼直勾勾地冲着某一方向看去……那是一个穿着连衣
裙,刚下船,手里提着个小皮箱,看上去像是留学生的女子。自从刚才钱财的目
光扫到了一眼她的双脚之后,就再也没离开过,看得眼都直了!
虽然此刻这双美脚还穿在高跟鞋内,但光看那皮鞋贴着肉色丝袜淡淡勾勒出
的形状,我就百分百肯定那绝对是一双绝世美足,太完美了!若是能让这双美脚
踩上一踩,就是被它踩死在脚下,那我也值了……只见钱财仿佛被点了穴一般,
傻子似地一动不动,死盯着女人脚不放。
说来也巧,那女子偏偏也朝他这边走来,「嗑哒嗑哒」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
清脆的不断响起,一直来到钱财面前──
「这位小哥~~」甜美的女声响起,但钱财毫无所觉。
「我说──」看到眼前的人对自己的话充耳未闻,陆倩儿提高了声音,又叫
道,「这位小哥!」
「啊!什么事……」钱财如梦初醒,抬头向唤他之人望去,以他老兄看女人
先看脚的习惯,到现在还是首次正眼去看陆倩儿的容貌。
「轰!!!」
钱财只觉得自己脑子里炸开了──死了!我要死了,世间哪有这么完美的人
啊?!仙女啊……
陆倩儿不禁有些好笑的望着面前已经呈半石化状的钱财:这小子的反应也太
夸张些了吧!唔~~倒是跟一年前威廉第一次见到自己时那哈喇子流满胸前地傻
样有的一拼。
「喂!你这车到底走不走啊?」陆倩儿大声问道。
「走!走!」钱财好不容易才将快要互说再见的三魂七魄重新凝聚,回问道
,「这位……小姐,要去哪里?」
「闸北区的虬江路,认识吗?」
「认识,认识,虬江路我太熟了。」钱财忙不迭地答道,「我就住在那里,
不知小姐要到虬江路哪一段啊?」
「靠近育婴堂路。」陆倩儿答道。
嗯?那里不是三义堂的所在吗……
边想着,钱财压低了黄包车,道:「小姐请上车。」
「走嘞!」待陆倩儿坐上车后,钱财一声吆喝,拉着车朝马路上跑去。
坐在车上,陆倩儿看着眼前熟悉的大街小巷,心中不禁感慨万千。她知道,
过不了多久,这里可能就要承受战火的洗礼了……
钱财跑的挺快,不知不觉就到了虬江路,「小姐,前面再拐个弯就到了。」
他边跑边说道。
「噢。」陆倩儿应了一声,随即看去,三义堂的大门已然在望,门口站着两
个护卫,门前的马路上不时有行人来来去去,马路边还蹲着两个人,正抽着烟…
…
嗯?!陆倩儿身体猛然震颤了一下──马路边蹲着的那两个人绝对是高手!
虽然他们已竭力掩饰,但在陆倩儿眼中还是落下了不少破绽:夹着香烟的手
指关节粗大,裤管下露出的小腿上肌肉扎实,蹲着的姿势也和常人不同……一切
都说明这是两个习武之人。
陆倩儿心中忖道:两个武林高手却化装成普通人,他们如此窥视我三义堂,
到底有何图谋?不管他们有什么目的,都不会是好事,定是要不利于三义堂和义
父!对于这件事,最好就是暗中追查,不要惊动他们。否则,若是打草惊蛇,他
们就此离去,虽然可保一时平安,但总有一个隐患在那里,需要时时提防,岂不
麻烦?
看着钱财的车快要到三义堂门口了,陆倩儿心中又想:车到了之后,我若就
如此下去进三义堂,事后他们一定会打听我的身份,那我岂不是失去了调查他们
的机会?可车已经到这儿了,想必那两人也看见我了,那该怎么办呢……嗯,有
了!
陆倩儿略一思索,心中便有了计较。只见她悄悄地脱下脚上的一只高跟鞋,
手又在自己头上撸了几下,把头发弄乱了些。顿时,整个人看上去就狼狈了许多
。
这时,钱财已经跑到了马路边上,他停了下来,放下黄包车,回头笑道:「
呵呵,小姐,到……」
「啪!」
一只丝袜美脚带起一阵香风,不偏不倚踢在他脸上。顿时,钱财就被踢飞了
出去,「嘭」的一声摔倒在地。
「你……你……这是哪里?这不是我要去的地方,你……你这拉车的不安好
心……流氓!」陆倩儿有些「惊慌失措」地骂道。
看到钱财在地上挣扎着正要爬起来,她又赶上前去,「啪」一脚踏在钱财胸
口,将他再次踩回地上。
钱财连遭重击,有些迷迷糊糊地道:「小……小姐,不是你说要到虬……唔
……」
话未说完,一阵香风飘过,陆倩儿的丝袜脚已然踏到了他的脸上,脚掌牢牢
踏住了他的嘴,将他下面的话全都踩了回去。
「住口!」陆倩儿叱道。幸好她反应够快,及时踩住了这小子的嘴。否则再
让他说下去,岂不是要露馅了?
钱财彻底傻掉了,倒不是被吓傻了,而是因为他终于反应过来,看清楚眼前
的形势了──他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美脚现在就踩在他的脸上!
陆倩儿的丝袜美脚捂住了钱财的口鼻,女儿家的足香,混合着微微的汗味和
皮革味道实实在在地传入了他的鼻孔。
香!是在是太香了!
钱财闻到这梦寐以求的味道,仍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不停地深深吸气,贪
婪的嗅着……
可能是钱财的呼吸令陆倩儿觉得脚底有些痒,陆倩儿忍不住用脚在他的脸上
搓了搓。殊不知,如此一来,更令钱财感到兴奋了,他闻的更起劲了。
看着钱财拼命闻着自己的脚,那一脸陶醉的样子,陆倩儿感到又好气又好笑
。旋即,她想起「戏」还没有演完,遂松开了莲足。
「哼!你这臭流氓,别以为我好欺负!」陆倩儿坐回车上,道:「快送我去
宝山路,哼!别再耍花样了,我认得路的。」
钱财一脸失落地从地上爬起来,傻乎乎的拉起黄包车。此刻他脑海里全都是
那只丝袜美足,根本无法思考,恐怕陆倩儿叫他站在马路当中让汽车撞一下,他
也会照做不误。
「还不走?!」陆倩儿喝道。
钱财顺从地拉着车,换了个方向跑了起来,他心想:这次不管她说要去哪里
,我绝对会「再走错路」!如此一来,说不定她就会再踩我一次……
不远处那两个蹲着的人从头到尾看到了整件事,这时其中年纪略小的一人向
另一人道:「香主,那个拉车的小家伙,不是就住在我们前面几家吗?」
「嗯,是那个臭小子。没想到他也算色胆包天了,拉到个女人就想往家里带
。」那「香主」道。
「不过,那个小妞长得还真是水灵!」先开口的那人舔了舔嘴唇,色迷迷地
望了一眼着黄包车离去的方向,又道,「不但漂亮,而且够辣!要是让我田三碰
上,我也……」
「好了,田三。」香主打断他道,「别忘了帮主交待的事,若是搞砸了,帮
主怪罪下来,你小子不死也得脱层皮!」
「知道了,香主。我这不正在看着嘛……」
……
钱财拉着车跑过了一个路口,心中正想着该如何「走错路」,这时,只听陆
倩儿叫道:「停!停!」
闻言,钱财只得停下车,回头一脸茫然的看着陆倩儿,道:「小姐,这……
这宝山路还没到啊……」
「我知道没到,不用去那里了。」陆倩儿提着小皮箱跳下车,随手塞了一小
块金币在钱财手中,道,「这是车钱,不用找了,你快走吧。」说完便转身离去
了。
因为当时局势动荡,通货膨胀,货币的作用越来越低。所以,陆倩儿去英国
的时候,楚青岳便准备了好些金币,让她带在身上。此时,陆倩儿心中急着要去
「反监视」那两个人,等不及找零钱,反倒便宜了钱财。
看着眼前的窈窕背影慢慢地愈来愈小,钱财的手摸上了自己的嘴唇,那上面
还残留着陆倩儿玉足的丝丝芬芳。一时间,他不禁有些痴了……
……
三义堂。
深秋的黄昏总是降临得特别早,刚过了晚饭时间,天色就已渐渐的黑了下来
。手捧着一盅清茶,楚青岳独自坐在房中,沉思着。
「唉……」楚青岳长叹了一口气。
今天白天,在黄立山的寿宴上,谈到他和日本人比武的事,当时楚青岳显得
很从容,可他心里明白,眼下整个上海的形势绝不容乐观。
楚青岳虽出身绿林草莽,却并非行事莽撞之人,三义堂在上海这么多年,在
各方势力的环伺下,仍能屹立不倒并有所发展,这其中,就和楚青岳懂得及时把
握形势有很大的关系。
这些年来,三义堂和日本人的各种明争暗斗虽然一直没有停过,但基本上都
是小范围的争斗,从未有过什么大动作。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双方都有意无
意的把动作压制在一定范围之内,以免斗争升级,引起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就
像今天在国际饭店门口,楚青岳摆明不惜一战,那田中正南便退却了。
当然,谁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楚青岳固然要为三义堂的众多门人考虑,但
日本人又何尝不是有着他们的计划呢,而且现在日本人势力正逐步增强,可以预
见,一旦当他们有了万全的准备,就是战争爆发的时候了。
「唉……」楚青岳又叹了一口气,就眼前的形势看来──这一天不会太远了
!
近两个月来,上海的日本人明显活跃了起来,各种活动频繁,在各个方面向
上海的本土势力频频发出挑衅。比如和楚青岳比武的九鬼流高手白骨,早在六年
前便已来到上海,如真像他口中所说是「仰慕」楚青岳的武功故而想切磋一番的
话,又何必等到现在才登门溺战。由此可见,在近期内,日本人必然将会有一番
大动作。
楚青岳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多年江湖风雨飘摇的生涯,使他深深的知道防范
于未然的重要性,尤其是两个月前东北发生的「九·一八」事变,更是一个明显
的讯号──恐怕,是风雨欲来了!
「唉……」楚青岳忍不住再三叹气。不过,在他心里却还有着一丝庆幸,那
就是已将陆倩儿送至英国。否则,一旦有变故发生,楚青岳倒是不在乎自己一把
老骨头,拼了也就拼了,可若是陆倩儿受到了什么伤害,百年之后,九泉之下他
又有何面目去见自己的兄弟陆达友?
「唉──」一把的女子声音学着楚青岳的样子长长的叹了口气,还故意把尾
音拖得老长,接着,便听见那无比熟悉的声音娇声说道:「我的义父大人,这已
经是您第三次叹气了,究竟是什么事让您如此烦心呢?」
倩儿?!
楚青岳脑海里「倩儿」两个字尚未闪过,身体就已直接从椅子上腾空而起,
往后暴退直至背贴墙壁,这是他作为一个习武之人在突发状况下,身体自然而然
作出的最为直接有效的应对举措。不管来人是谁,进入他的房内如入无人之境,
光是这份身手,已经足以让楚青岳骇然了。是以,他第一时间背靠墙壁,以免背
腹受敌。
此时,楚青岳站稳了身体朝来人望去,那俏生生站在自己面前正巧笑倩兮的
身影──不是陆倩儿还会是谁?
可这……这怎么可能?她现在不是应该在英国吗……楚青岳皱了皱眉,心里
不禁摇头苦笑:看来,他还是低估了自己的宝贝女儿。
陆倩儿上前来抱住楚青岳的手臂,说道:「义父,您又皱眉头,我不是跟您
说过那样容易老得快的吗,您看您又不听倩儿的话了。」
「哼!」楚青岳冷哼一声,道,「还不知道是谁『不听话』呢!」
「呃……那个……」陆倩儿俏脸一红,她早就知道楚青岳见到自己这么偷溜
回来,一番责怪自是免不了的,为了免于挨骂,陆倩儿赶忙撒娇道,「义父,这
么久没见到您老人家,女儿想死你了!」
「哼!史密斯那个老糊涂,他怎么能放你回来!」
「义父,您就别怪史密斯伯伯了,是我自己要回来的。义父,是倩儿不好,
您老人家就别生气了。来,先坐下喝口茶。」说着,陆倩儿扶着楚青岳在椅子上
坐下,又为他的茶盅里添了水,才正色道,「义父,如今局势紧张,战争随时会
爆发。我知道您不放心我才会让我去英国的,可是义父,倩儿也同样不放心您老
人家啊!与其独自在英国担惊受怕,我情愿回来和您一起!」
「你这孩子,唉……真是和你爹一模一样的性子!」楚青岳眼中流露出一丝
感动的神色。看来,女儿是真的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而且,在不知不觉中
,她已经变得如此出色了,就从刚才她悄悄来到自己身边而自己却毫无所觉来看
,她的一身武功绝对已经是青出于蓝,凌驾在他之上了。
「义父,最近三义堂内可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陆倩儿问道。
「怎么说?」
「我今天在回来的路上,到门口时……」陆倩儿将白天看到的情况告诉了楚
青岳,当她说到当时为了脱身,不得已把黄包车夫诬陷为流氓时,心里不禁又一
次浮现出当时的情形,尤其是钱财那有些可笑的样子,陆倩儿忍俊不住地想:呵
呵~~那小子不会真的被我那一脚给踩傻了吧!
「哈哈,你这顽皮的丫头。」楚青岳也笑骂道。
陆倩儿接着道:「后来,我暗中观察了他们一个下午,这两个人还真是有耐
心,就一直在那里看着我们堂口,直到我来见您之前,方才离去。」楚青岳没有
搭话,他知道这件事还有下文。按理来说,见到这两人离开,陆倩儿必然不会放
过他们,一定会悄悄跟随,暗中查看此二人究竟是何来路。果然,陆倩儿又道,
「我跟在他们后面,想不到……义父,您猜猜,他们住在哪里。」
「哪里?」
「他们就住在我们堂口对面的那片棚户区里,哼!胆子倒是不小,居然就隐
藏在我们眼皮底下。」
当时,上海是各国势力交汇之地,列强划分租界,造楼盖房,为了安全起见
,往往会将门前清出一大片空地,不许有人居住。于是,造成了大批普通百姓流
离失所,只得随便找个地方,搭建一个茅草屋暂作栖息。可即便如此,还是会常
常遭人驱赶。原本,三义堂门前也是一块空地,后来一些无家可归的人在哪儿搭
了木棚作栖身之地,堂中弟子曾提出过要将那些人赶走,以免人多眼杂,楚青岳
不忍心那些人连个避风躲雨的地方都没有,便由得他们去了。时间一长,人越来
越多,于是就形成了一片棚户区。现在看来,反倒成了那些图谋不轨的人最好的
遮掩。
「义父,看他们的样子,想必潜伏在那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隐藏得很深啊
!」陆倩儿说道,「现在天色已黑,我准备再去探探他们的底。」
「嗯,也好。」楚青岳想了想便同意了,又关照道,「不过要小心行事,若
有危险,即刻赶回来。」
「知道了,义父,我去了。」说着,陆倩儿的身影犹如夜猫一般,灵巧的从
窗口飞纵而出。房内,楚青岳则再一次陷入了沉思之中。
……
天色已黑,一轮残月挂在夜空中,发出些许暗淡的光芒。
远处,有两道身影互相搀扶着,迈着踉踉跄跄的脚步,缓缓的朝三义堂对面
的这片棚户区走来。
待得他们走进些,便可看清是两个二十来岁的少年,正是钱财和他的朋友大
牛。两人都是一身酒气,正勾肩搭背跌跌冲冲地走着,那样子显然是有些喝高了
。
「我说……财迷!」大牛含糊不清的说道,「算……算你小子够朋友,发了
比小财就想到请兄弟我喝酒。」
「呵呵呵……」钱财边走边笑。
「财迷,我怎么觉得你小子今天有点儿不大对头啊,就算是上午拉的客人多
给了你钱,也不用这样啊,一整天都看到你在傻笑,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没事儿,我就是……心里高兴!呵呵……」钱财兀自傻笑不已。
「瞧你那傻样!」大牛看了看路,道,「喂,财迷,你家到了,快回去睡觉
吧。」
「呃,是到了。」钱财看向路旁的一排破木屋,伸手推开其中一间的门,回
头对大牛笑道,「那我就先回去了,大牛,你也早点回家吧。呵呵呵……」
「行了,我回去了。还在傻笑,这小子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大牛嘴里
嘀咕着,越走越远。
钱财「砰」的一声关上了门,门合上不久,木屋旁边的一棵大树后面,就蹿
出了一条飞快的人影,几个起落间,便已来到钱财斜对面的一间木屋旁,伏在窗
口底下不远处,探听里面的动静。
「香主,要是……」
木屋里有个男人的声音隐隐约约传了出来,可惜说话之人将声音压得很低,
只能模糊的听到几句,只听他说道,「……真要是那样,我们就省心多了。」
窗外,陆倩儿心里一阵着急,要是这两人一直这么说话,那她的偷听大计便
要搁浅了。
此时,恰好有一只野猫经过,跳到木屋的顶上,发出几声宛如婴儿啼哭一般
的叫声,在这宁静的夜里,显得分外凄惨瘮人。
陆倩儿把握机会,就趁着这个时候,轻巧地往前一纵,在几声猫叫声的掩护
下,娇躯已然紧贴着木屋。
这下,就可以清楚的听见里面人说的话了。这时,只听那香主说道:「不错
,要是老马他们也来了,那这件事就更稳妥了,我们俩也可以轻松一点。」
「香主,我们这么天天监视着三义堂,究竟要监视到什么时候?」
「不会太久的,等老马他们到了之后,帮主一定会作出安排,到时候肯定会
有所行动。」
「希望马香主他们早点到就好了,天天在这儿监视哪儿都不能去,没劲透了
!」
「田三,别沉不住气,不要忘了,我们失败成功就在此一举。」香主说道。
「喵──嗷──」
此时,屋顶上又传来了野猫哀嚎般的嘶吼。
「妈的!这发春的死猫,看我抓住你开膛破肚!」田三被猫叫扰得心烦,便
要冲出屋子去抓猫。
「好了,田三,安份点儿!别多事了,早点睡觉,明天还要接着监视呢。」
香主拦住了田三。
屋里传来悉悉唆唆的脱衣声,想来那香主和田三是准备要睡觉了。
田三边脱衣服,嘴里还在低声骂道:「死猫!算你命大,哼!竟敢跑到你田
三爷的面前来发春,老子我还一肚子邪火没地方出呢!唉……说起来,都有个把
月没碰女人了,要是今天白天见到的那个泼辣小妞现在在这儿就好了,如能把她
按倒在床上,嘿!那细皮嫩肉的,啧啧……」骂声渐渐变成了下流不堪的龌龊言
语……
屋外的陆倩儿勃然大怒,她正将耳朵紧贴木板,全神贯注的听着屋里的动静
,那里会想到竟会听见那田三以她为对象说出这么一番无耻的污言秽语──而且
还是真真正正的「字字入耳」!
陆倩儿好不容易才克制着自己没有现在就冲进去找田三算账,此时见屋里的
声音越来越小,想必那两人已经睡下,陆倩儿便准备悄悄离开。
就在这时,她看见不远处又有人影朝这边走来,陆倩儿不想被人看见自己,
便一跃而起,直接跳到了对面木屋的顶上,想从那里离开。
哼!龌龊!!下作!!好你个田三,今天暂且忍你……陆倩儿在木屋顶上边
走边想:总有一天,姑奶奶我一定要将你……哎唷!!!
「扑通──」
钱财正躺在由两块木板拼凑而成的「床」上,他有些奇怪,自己的酒量向来
不怎么样,平时三杯之内铁定醉倒,可今天他都喝了四、五杯酒了,却是越喝的
多,脑海里那个绝美的身影就越清晰!
甚至,闭起了眼睛,钱财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双令他无比销魂的玉足……
不过,酒醉三分醒,对于现实,钱财还是很清楚的,他和人家那是一个天一
个地,他也只能是做做白日梦罢了。但越是如此,钱财就更忍不住回想起今天所
发生的一切。
她真是太漂亮了!不管是人还是脚,都是那么地完美,那么地……香!!
要是能再见到她就好了,唉,不过,这怎么可能,对我来说她就像天上的仙
女一样,能够见过她一次已是莫大的福气了,我怎么还能奢望仙女从天上掉下来
呢……
真的不可能吗?事实证明,仙女或许不会掉下来,但是──会「砸」下来!
!!
「轰!!!」
就在钱财梦想着「天上掉下个林妹妹」的时候,突然,屋顶破了一个大洞!
接着,老天便如钱财所愿,将他的「仙女」狠狠地「砸」入他的怀中!!
「嘭!!!」
一个柔软的娇躯直接从屋顶的大洞坠落下来,重重地跌坐在钱财的肚子上!
一瞬间,就将他原本微凸的肚子压得直接朝里面陷了下去!
顿时,钱财只觉得肚子肯定是被压扁了,接着就感觉到肚子就好像快要爆炸
了似的,无比难受!
「噗──」
在陆倩儿的「高空全体重压坐」之下,钱财再也控制不住了,将不久前刚刚
喝进去的一肚子黄汤一下子全都喷了出来!!
大量带着酒气的液体宛如喷泉一般,呈放射状从钱财口中疯狂的朝着陆倩儿
喷射而出!
惊魂未定的陆倩儿尚未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感觉到好像是有什么东
西被自己压爆了似的,接着就有「不明物体」向自己射过来,她连忙跳起来躲过
。
而下面的钱财压力骤减,他刚松了一口气,就眼睁睁地看着空中的陆倩儿第
二次从天而降。
目标,仍旧是钱财的肚子──
「嘭!!!」
「噗!噗!噗……」
彻底吐清了肚子里的存货之后,美人臀下的钱财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
第三章 末路王朝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倩儿稍稍定了定神,自己正好好的在「飞檐走壁」,却不想脚底下突然出
现了一个大洞!
虽然事发突然,但她毕竟有一身武功,反应不可谓不快,双脚刚一腾空,她
就已经及时调整好了自己的身形,并做好了狠狠跌一跤的准备。
可……为什么从那么高摔下来,我居然一点都不痛,还感觉软软的?
房内只有床边的桌子上有一盏快要熄灭的煤油灯,那微弱的火苗比没点灯强
不了多少,陆倩儿又是背对着桌子,一时间什么都看不清。所以,为了证明自己
的感觉没错,陆倩儿特地在自己坐的地方重重地颠了几下!
嗯……这不是错觉,确实是软软的!
可怜那钱财,人尚在昏迷之中,却依旧逃不过陆大小姐玉臀的欺凌,她每颠
一下,钱财的身体便对身上美女的体重作出忠实的反应,很配合地从口中「噗」
一下涌出一口液体……
听到自己身下似乎有些许动静,陆倩儿有些好奇地朝下面看去……终于,陆
大小姐发现──
呃……好像,我现在正坐在某人的肚子上,难怪!
陆倩儿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面向钱财,顺手拿过旁边桌上的煤油灯
,她想看清楚到底是谁那么倒霉,本来在床上睡得好好的,却硬是做了自己的「
肉垫」!
陆倩儿这么一动,被她坐在屁股下面的钱财肚子里面免不了被压坐得又是一
阵翻江倒海,忍不住又吐了一口之后,他悠悠醒来……
察觉到身下的「肉垫」似乎有转醒的迹象,陆倩儿才猛然想起自己好像还四
平八稳,大摇大摆的端坐在别人身上,实在是不妥。于是她连忙了站起来,同时
把手中的煤油灯调亮,朝身下之人照去。
恰好此时,钱财也向她这里看过来……
「是你!」
「是你!」
两人同时开口说出同一句话。
钱财心里顿时无比激动,只觉得自己好似在梦中一般,身上所有的疼痛也在
霎那间不翼而飞,当下,他就兴奋得想要爬起来。就在此时──
「吱!吱!吱……」
拼凑成床的两块木板传出些许不协调的声音。
「哎!哎!你不要乱动!」陆倩儿赶忙叫道。可是──晚了!!
「轰!!」「轰!!」
两块床板经过陆倩儿两次重压后,本就摇摇欲坠,此时钱财再一动,两块床
板顿时支撑不住,同时宣告破裂!!
惊叫声中,陆倩儿手中的煤油灯「砰」的一声摔碎在地,然后床上的一男一
女摔向地面……
先是负责「垫底」的钱财,「嘭」的一声首先着地。接着,陆倩儿便跟着来
了,不过这次她有所准备,至少不会再跌倒了。是以,钱财唯有再一次眼巴巴地
看着他心中的女神姿态优美的从天而降。
而这次的目标,巧得很,依然是钱财的肚子──
「嘭!!!」
陆倩儿双脚一起踩到了钱财的肚子上,踩得他一声怪叫之后,上半身猛地支
起,两脚也同时抬高,整个人弯得就好像一只被油炸过的虾那样!
钱财张口欲吐,却发现自己肚子里能吐的东西早就被陆倩儿刚才的两次「高
空全体重压坐」压榨得一干二净,腹中早已空空如也,哪里还吐得出来?
这一次,陆倩儿的「高空全体重踩肚子」可以说是真正的圆了钱财的「踩踏
梦」!
但这一刻,究竟是痛苦?是甜蜜?还是痛并快乐着?那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
不过,对于钱财来说,不管如何,这一刻绝对是令他终生难忘的!因为,在
被踩的同时,他还想通了一个道理:
人们常说的「最难消受美人恩」果然不假!拉一趟车,美女多赏了车钱,我
已将它化为酒饭吃进腹中了,却依旧难以消受美人的恩惠,到头来还是她亲自从
我肚子里将它们压出来……
「喂!你没事吧?」陆倩儿有些但心的问道。她心想:这倒霉的小子不会真
的被我一脚踩死了吧?唉,我真不是存心的,但他偏偏就像鬼上身一般,算好了
似的,每次都不偏不倚,正正好好的垫在下面……
不得不说,钱财的「抗踩」能力着实强悍,床板都早已被压碎了,可他老兄
依旧在美女脚下坚强地存活着!
他正想开口答话,忽然间,踩在他肚子上的两只脚动了:先是一只脚踩上他
的胸口,然后,另一只脚则直接踩到了他的脖子上!
原来,煤油灯一碎,屋里便漆黑一片,陆倩儿不见钱财回话,心里有些着急
,于是她试探地朝前走了两步,嘴里还在不停叫着:「你在哪里啊?没死就说句
话……」
我……我……我就在你脚底下啊……钱财被陆倩儿踩着脖子,一点声音都发
不出来,只能在她脚下干着急!终于,他又晕过去了……
等到钱财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窗外天已经大亮了,屋子里则是一片狼藉,
显然昨晚的一切并不是他在做梦。
活动了一下浑身酸痛的身体,钱财正想寻找梦中的女神,赫然发现,陆大小
姐正坐在屋里唯一的一个小板凳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你……你……」钱财「你」了半天,却不知该说什么。
「啊,你醒了,那就好。」倒是陆倩儿先开口了,但她说出来的话却是石破
天惊,只听她说道,「嗯,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是谁?」
不……不会吧?!失忆……美女?!
钱财被吓得不轻,丝毫没有留意到陆倩儿美眸中一丝狡诈的光芒,他越想越
怕……最后,他很干脆的再一次晕了过去。
……
一八九九年,京城,醇亲王府。
已是深夜,偌大的醇亲王府中,西南角的一处隐秘的小房间内,却还是有着
一点昏暗的灯光透出。府中的所有人都知道,那间屋子是醇亲王府的一大禁地,
平时根本不许任何人靠近。
小屋内,一个面容严肃的老者坐在椅子里。此刻,他正紧闭双眼,仿佛在闭
目养神。
「笃!」「笃!」「笃!」
窗口处传来了三声轻微但有节奏的敲击声,房内老者猛地睁开双眼,沉声道
:「进来。」
「吱呀」一声,窗户打开了一半,一个浑身包裹在黑色夜行衣中,就连头脸
也用黑布包着的人影狸猫般窜进屋内。老者一见到他,立刻快步迎了上来,语气
激动地问道:「事情怎么样了?」
「回王爷,幸不辱命!」黑衣人答道。同时伸手自怀里取出一个用黄色锦缎
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形物件交到到这老者手中,而后又低声说道,「王爷,东
西我是冒死带出宫来了,可接下来,王爷一定要交给绝对值得信任的人妥善保管
好啊!」
「皇上有没有谕示,这……这东西何时可用?」王爷焦急地追问。
只见黑衣人附到王爷耳边,轻声说了一番话,然后又再三关照王爷道:「这
就是皇上的口谕,王爷切记,只有王爷你和将来保管这东西的人才能知道。否则
,我等所有人,都将大难临头!切记!!切记!!」说完,人影一闪,黑衣人便
又从窗口迅速离开了。
「想不到……想不到啊!」王爷缓缓坐回椅子里,低声自语道,「想不到皇
上竟是这般想法,那……我该找谁来保管这物件呢?」
王爷沉思半响,心里想到过几个人,却又都被他一一否定了。良久之后,王
爷仿佛有了决定,他注视着手中的物件,喃喃自语道:「罢了!罢了!为了大清
,我还有什么舍不得的……」说着,王爷脸上写满了苦涩,又自嘲道,「看来,
我奕儇又要失去一个儿子了……」
(「儇」字的「亻」本应为「讠」,但打不出那个字,故而用「儇」来代替
)
三天后,王爷依然是在这间小屋子里,依然是半夜三更,依然有人轻叩木窗
。不过,这次进来的却是一个二十三、四岁,气宇轩昂的伟岸青年。
「阿玛,您找我?」青年朗声说道。
「载宣,来,让阿玛好好看看你。」王爷有些颤抖的双手向青年的脸庞抚摸
过去。
这醇亲王本名爱新觉罗·奕儇,正是当今天子光绪帝的亲生父亲。当年,先
皇同治帝爱新觉罗·载淳驾崩后,出于种种因素考虑,慈禧并没有为载淳立嗣,
却将载淳的堂弟、醇亲王的儿子载湉抱进宫里,并立其为嗣皇帝,也就是现在的
光绪帝。
当年,载湉被抱进宫的时候,只有四岁。自己的亲生儿子能有问鼎皇位的机
会,醇亲王十分开心,但又万般不舍。载湉既为嗣皇帝,那便是继承咸丰帝为子
,从此与他再无父子名份,他等若失去了一个儿子。
后来,外出散心游玩的醇亲王偶然间结识了一个满洲少女,从此,醇亲王便
多了一笔风流债。
两年后,这个满洲少女便为醇亲王生下了儿子载宣,她自己却在生产之后,
大量出血而亡。
自幼,醇亲王便对载宣很是喜爱,但他却从未正式承认过载宣的身份。所以
,这二十几年来,载宣虽得到父亲宠爱,却仍然是个私生子。对此,他心中颇有
些不满。
「载宣,这些年苦了你了……」醇亲王缓缓抚摸着载宣的脸颊,轻声说道,
「阿玛知道你心里有怨,怪我没有认你。可有些事情,我也是无能为力啊!」
「阿玛,您今天怎么……有些奇怪啊?」载宣问道。同时,他心里闪过一种
不妙的预感。
「没什么,只是一时有些感慨罢了。」
醇亲王深深的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最喜爱的儿子,心里暗道一声「罢了」,猛
地下定决心,向载宣沉声说道,「阿玛本已对不住你,但今天阿玛却又要厚颜让
你再为我做一件事。载宣,你一定要答应阿玛!」
「阿玛请讲。」
「载宣,这是皇上从宫里托人冒死送到我手中的……」醇亲王取出一个锦盒
,原本的物件已被装入锦盒之中,他将锦盒缓缓递向载宣,道,「需要有一个武
功高强且绝对可信之人来保管,直至某一特殊时刻来临,方可将其打开。」
载宣接过锦盒,问道:「阿玛,这……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是皇上的一道谕旨,但内容没人知晓。」
载宣心里一沉,他知道,自从去年光绪帝在以康有为为代表的维新派的影响
之下,大刀阔斧地实行变法,但很快便被慈禧将变法运动扼杀之后,就一直被囚
禁在了南海的瀛台。如今,光绪帝居然在这种情况下,仍冒死传出这道谕旨,可
见其重要性。
「那……阿玛,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打开它?」
「我可以告诉你,不过载宣,你知道了之后便没有退路了。这件事,只能我
和保管它的人知道。」醇亲王注视着载宣,问道,「你真的考虑好了吗?因为…
…」
看到醇亲王欲言又止的样子,载宣追问道:「因为什么?阿玛。」
这时,醇亲王发现自己不敢面对自己的儿子,他闭上眼睛,把心一横,说道
:「因为你一旦决定保管它,从此就要消失于人前,彻底忘记过去,和现在所有
的一切一刀两断,换一个身份,重新开始生活!」
「竟……竟然,是……这样?!」载宣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蹬蹬蹬」倒
退好几步,失声道,「阿玛,你……」
「你以为,我这个做父亲的真的愿意如此吗……」说着,醇亲王终于睁开眼
睛,两行老泪自他眼角缓缓留下,他颤声道,「载宣,你和载湉都是我的亲生骨
肉,可……两个儿子都要离我而去,我……我怎么舍得啊……」
载宣脸上也留下了两道热泪,说道:「阿玛,您知道,我打小便喜欢练武,
对那些权力富贵并无多大兴趣,唯一的愿望就是不想再背负着『私生子』的身份
!难道,就因为当今皇上原本是您的儿子,为保皇室颜面,我就真的有爹不能认
了吗?甚至,为了避嫌,我连自己本来的名字『载渲』都不能用,只能告诉别人
我叫『载宣』……」
载宣说着说着,渐渐低头不语,各种表情皆在脸上一一浮现,等到他再抬起
头来时,却已是平静了许多。
「阿玛,要到何时方才能打开锦盒,告诉我吧。」
「你……你真的决定……」
「阿玛,从小您要我做的事,我从未让您失望过。这次,也不例外!」
「好……好……你过来……」待得载宣附耳过来之后,醇亲王一把抓住他的
肩膀,用力捏了一下,道,「虽然不能光明正大地告诉所有人,但在阿玛心中,
你永远是让阿玛最最骄傲的儿子『载渲』!!」
载宣身体猛然一震,正要朝醇亲王看去,就听到他用轻得只够让自己一个人
听见的声音说道:「慈禧死的那天,便是打开锦盒的时候了。」
载宣心中掀起滔天巨浪,原来光绪帝,自己的亲哥哥载湉千方百计送到阿玛
手中的谕旨,也是他的遗诏!
从小生长在帝王之家,载宣很清楚,以慈禧对朝政的一手遮天,断然不会在
她大限来临之时还让光绪帝活在这世上!
「阿玛,珍重!」说完,载宣最后深深看了醇亲王一眼,便带着锦盒转身离
去。
边走,载宣口中轻声地自言自语道:「朝廷是重要的!皇上是重要的!人言
可畏,所以也是重要的!到头来,怕只有我载宣才是最次要的吧……阿玛啊!这
叫我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我载宣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醇亲王并未听到载宣最后的话语,看着儿子离开的背影,醇亲王仿佛一下子
老了十岁,身体瘫倒在椅子里,脸上老泪纵横……
从此,爱新觉罗·载宣便彻底消失了,茫茫世间路上,却多了一个天涯独行
客──「秦堪」。
……
一九三一年十一月,东海边某渔村。
一户普通的渔村人家里,有人正在祭拜先人。香案上供着两个排位,其中一
个上面赫然写着「先父秦山之灵位」。
案桌前,跪着一个二十二、三岁的女子,她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一条乌黑的
长辫子,长长的垂在身后,辫梢已然垂到了膝盖处。
「爹,不论您是叫『秦山』,还是『秦堪』,或者是……『爱新觉罗·载宣
』,在女儿心里,您永远是我最爱的父亲!」说着,女子抬起了头,露出让人惊
艳的美丽容貌。如果说陆倩儿是标准的南国佳丽的话,那眼前的这女子便是真正
的北地胭脂,娇美之中尚带着几分英气。
这时,又听她说道:「爹的教诲,女儿时刻牢记在心。这十几年来,女儿日
夜苦练爹传下来的武功,从未离开过渔村。如今,女儿功夫已然大成,就要按照
爹的遗训,去上海找二叔和三叔了,爹!您要保佑女儿啊……」
拜祭之后,这女子背着一个小包裹,最后再环顾了一下自己出生成长的渔村
,便头也不回地上路了。一阵海风吹过,隐约传来了一句话:「既然已离开家门
,我自当和爹当年一样,世上不会再有爱新觉罗·傅媛,从此之后,我就是──
秦媛!」
上海,龙华。
龙华,位于上海西南角,因龙华古寺而得名。如今时局不稳,倒是有愈来愈
多的人来此烧香拜佛,许愿以求庇佑,是以龙华古寺平日里的香火还算鼎盛,寺
庙前的几条道路上也是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不过今日,这儿来来往往的人群所有人都会忍不住朝一个方向多看几眼。那
是一个三十来岁的花信少妇,虽然一脸风尘仆仆外加一身淡雅的装扮,但依旧掩
盖不住她的天姿国色。
她一路走来,不时向路人打听一位王姓老拳师的住处,随着她婷婷袅袅的莲
步移动,一双绣花鞋上那两个红色的梅花绒球也随之摆动,格外地引人注目。
赫然是久违了的楚清雅!
此时离孟言惨遭横死已过去了十四余年,楚清雅也已三十四岁了,不过岁月
并未能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但见佳人清丽如昔,比之当年,只是脸上多了
一层淡淡的寒霜,却更添了几分成熟的风韵,仿佛只要看着她,就能勾起人心底
深处某种难以言喻的昔日情怀。
这次,楚清雅原本是去看望她的师父的。她和楚青岳都是杭州人,楚青岳自
幼好武,拜入杭州的武林名宿韩策天门下。这韩策天在武林中,乃是大大有名的
人物,人称「无影神龙」,楚青岳仗以成名的绝学「龙行天下」就是得传自他。
韩策天本来只收了楚青岳为徒,对于这个徒弟,韩策天虽然也颇为喜爱,但
却不是百分百的满意。因为在武学天赋上,楚青岳只能算是中上之资,对于韩策
天的一身绝学并不能完全领悟,在韩策天看来,这未免就有些美中不足。不过,
好在楚青岳胜在勤奋,所以也取得了不小的成就,这一点韩策天还是很满意的。
后来,楚青岳的父亲五十大寿的时候,韩策天在寿宴上见到了当时才九岁的
楚清雅,惊叹于楚清雅的天纵之资,韩策天当即就提出要收她做徒弟。楚清雅也
是本性好动,再加上从小就看着大哥楚青岳练功,使她对武学亦有着浓厚的兴趣
,于是便做了韩策天的关门弟子。
韩策天师承当年赫赫有名的「北腿王」,一身绝学大多以腿上功夫为主。在
最小的徒弟楚清雅也满师之后,韩策天便退隐江湖,隐居在杭州的西湖畔。回忆
自己一身所学,韩策天发现,大部分的腿功都略有缺陷,所以他决心要创出一招
最强的腿法。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十余载的苦心钻研,韩策天终于成功了,而这位武林
前辈也心力交瘁,不支病倒。这次之所以写信去上海召楚清雅去见他,一来是想
念这个女弟子,二来韩策天也是为了将自己苦心创出的绝学传给她。
楚清雅这次来看望韩策天,除了照顾他外,就是练习师父所传的终极绝招「
啼血寒梅」。经过半个月的苦练,楚清雅终于将这招练成,而这段时间里,韩策
天的身体也渐渐好转了起来,于是她便准备返回三义堂。
临行前,韩策天让楚清雅代替他去看望一下他的一个朋友,居住在上海龙华
地区的老拳师王颉,所以楚清雅才会出现在龙华。
这时,楚清雅正在向一个开杂货铺的当地人打听王颉的住处。
「王老拳师就住在龙华寺的后面,门前有一棵又高又粗的歪脖子树的,就是
他们家了。」
「谢谢。」楚清雅说完,便朝着杂货铺老板指点的方向走去。毫不费力,就
找到了王颉家,正要叩门,她就听见里面隐隐有人声传来──
「这就是『奔雷拳』?哈,也不过如此!我还当人称『冬雷』的王颉是什么
三头六臂的厉害人物,哼!还不是一个『东亚病夫』!!」
「放屁!田中正雄,你休要猖狂,要不是我爹年事已高,你这倭寇根本就不
会是他老人家的对手!」
「怎么,你不服?那你来,不用田中前辈动手,我仓本恭介就足够收拾你了
。哼!老子都如此脓包,这儿子肯定也是废物一个,哈哈!」
「哈哈哈哈……」又是一阵张狂的笑声传来。
楚清雅也算是个老江湖了,一见王家有变故发生,她并没有就这样冒失的闯
进去。回头看了一眼那棵歪脖子树,楚清雅一个纵身,跃到了树杈上,然后她藏
身在一截粗大的树干后面,打探里面的情形。
只见王家的院子里充满紧张的气氛,火药味十足,十余人分成两帮,面对面
的站着。
一边是以一个须发皓白的老者为首,这老者就是王颉。此时王颉已经受伤,
嘴角流出的鲜血染红了他下颌的胡须,一件淡青色的外衣上,胸口位置也有着一
大滩血迹,看上去甚为刺眼。
王颉身边围着四、五个人,年纪大都在三十到四十之间,那是他的儿子和几
个徒弟。
另一边,是八个日本人。为首的田中正雄三十多岁,留着一撮小胡子,他虽
然不高,但体格却是极为壮硕。楚清雅只看了此人一眼,就断定他必然是擅长外
门硬功的高手。
余下的日本人中,有一个二十多岁、一头短发的年轻人此时正用手指着对面
,嚣张地哈哈大笑,想来他便是那仓本恭介了。田中正雄和仓本恭介等五个日本
人都穿着同样的练功服,那表示几人来自同一家日本道场。
楚清雅在树上看着院子里,近些年来,她见到过不少类似的场面。中日两国
的武林中人世代结仇结怨,可说是仇深似海,双方常常会找各种理由进行「武学
交流」。这里发生的一切乍一看,似乎又是一场普通的日本武士上门踢馆事件,
但楚清雅却有一种很不妥当的感觉。
引起楚清雅注意的,是另外三个日本人。这三人都是一身便装,并未穿练功
服,从他们流露出的气势看来,不但身手不弱,三人动作整齐划一,还让人感觉
到一种肃杀的气氛。
只见三人其中的一个双手在背后,向其余二人一连作了好几个手势。由于他
背着双手,除了树上的楚清雅之外,没人看到。楚清雅却是看得心头狂震,她终
于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了!
这三个日本人不是普通的日本武士──他们来自正规的日本军队!
本来只是两国武林中人的恩怨纷争,现在却牵扯出了日本军方的高手,楚清
雅知道,这次的事件绝不是表面看来那么简单,很可能是日本人的一项阴谋。
「唉──」田中正雄仰头望天,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油然道:「我一直想见
识一下所谓的『中华武学』,所以远渡重洋来到中国,可到了这里之后,却让我
失望了太多次了!」言罢,唏嘘不已。
仓本恭介等人自然又是一阵哄笑。
「哼!你这倭寇好不要脸,若是在当年,我爹一拳就能将你……」
「好了,别说了!」王颉喝止了儿子。他乃是光明磊落之人,虽然败在了日
本人手上让他觉得很丢脸,但输了就是输了,无谓再作口舌之争。
其实,此时王颉心里那种窝囊的感觉比谁都要强烈:若是要讲拳法招式,田
中正雄连做他徒孙的资格都没有!奈何,「拳怕少壮」,就像他儿子说的那样,
早已年老气衰的王颉一开始还能凭藉精妙的拳法和对方斗个旗鼓相当,但几招过
后王颉就已体力不支。最后,被田中正雄靠着蛮力用一式近乎无赖的肩撞击中胸
口,才会败落。
不过,田中正雄胜得也并不轻松。几乎就在中招的同时,王颉的拳头也轰到
了田中正雄脑门前,虽然他及时侧头堪堪避过,但脸颊上还是被王颉那一拳所带
的气劲硬生生刮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老拳师虽受了重伤,却依旧挺直了腰杆,道:「田中正雄,王某技不如人,
今日认栽了就是。」
「哈哈……」田中正雄仰头狂笑,他脸上的伤口虽已止血,但留下的那道创
痕此时却显得更为狰狞可怖。
树上的楚清雅先是看得一怔,接着,难以抑止的怒火便涌上她的心头!
这十几年来,楚清雅从未放弃过寻找当年渡口血案余下的两名凶手,而查找
的线索,除了姓名之外,她唯一知道的就是二人一个留着小胡子;另一个脸上有
道疤痕。
所以,楚清雅对带有这两种面部特征的日本人,除了会特别留心之外,还有
一种极度的憎恶感!
就在这时,那三个日本军人忽然动了,三人成品字形朝着王颉包抄过去,显
然意图不轨。可就在临近王颉身边的一刹那,他们却突然止住了身形。作为军人
,他们对杀气最为敏感,三人同时转头朝院子的围墙上看去。
田中正雄的笑声嘎然而止,虽然他对杀气的感应不及那三人,但也感到了一
股凌厉的气息在他四周迅速蔓延,就好象要将他包围一般──杀气竟似是直冲他
而来的!
田中正雄等几人正是来自极限流道场,那日在国际饭店门口与楚青岳发生摩
擦的田中正男,就是田中正雄的亲哥哥。
田中正男忍得一时之气,所以尚能在楚青岳面前全身而退,可做弟弟的却没
有他大哥那么幸运了。田中正雄太过张狂,不懂得隐忍不说,他最大的不幸就是
碰上了楚清雅!
在楚清雅看来,田中正雄实在是有太多该死的理由了:
作为一个中国人,楚清雅不会坐视同胞遭异族欺凌;作为一个武林高手,她
也容不得田中正雄在自己面前如此嚣张;从正义感出发,见到有人恃强凌弱,楚
清雅不会不管;而最重要的,就是田中正雄不但留着小胡子,现在脸上还多了一
道伤疤!
而且,田中正雄着实不怎么走运──他正好碰上楚清雅刚学会「啼血寒梅」
后,技痒难耐想要找人练练手的时候!
哼哼!!在楚大美女正想找人试招的当口,眼前却忽然出现了这么一个面带
伤疤又留着小胡子的日本人,还摆出一副「高手无比寂寞」的样子,正干着欺凌
中国人的事──貌似「找死」二字远不足以用来形容田中正雄!
此时,众人都发现了站立在围墙上的楚清雅。
对于这个突然之间俏生生出现在面前的女子,那三个日本军人的脸上惊艳的
神情一闪而过,随即,代之而起的却是一抹凝重──他们仿佛都感觉到了眼前这
个美女的可怕!
田中正雄则先是一惊,而后当他看清来人时,楚清雅的花容月貌立马将这个
「缺捶欠抽」的家伙雷了个里外通透,张开的血盆大口再也合不拢了!
最精彩的还要属仓本恭介等五个年纪较轻的日本人:只见他们一个个的都用
尽了吃奶的力气,将脸上那对日本人特有的小眼睛拼命地朝极限扩张,瞪得滚圆
,就那么直勾勾地死盯着楚清雅……
几人面上无不浮现出一片颠倒迷醉的神色,就算是不识字的人也可以读懂几
张脸上明写着的「我是花痴」四个大字。
若是只看他们几人瞪眼瞪到脸抽筋的样子,不知情的人肯定会以为这里正在
进行一场「瞪眼睛比赛」,看谁能第一个先把自己的眼珠子瞪得掉出眼眶来……
终于,比田中正雄更加会「找扑」的人出现了!!
只见那仓本恭介一脸淫笑,嘴里不停地念着「幺西」,向围墙处走去。到了
墙角下,抬头看着俏立在那一人多高的墙头上的绝色美女,仓本恭介猛地一跳,
就伸手朝着楚清雅的一只莲足抓去!
楚清雅不慌不忙,等仓本恭介的手快要抓到她的时候,才轻巧地一抬莲足,
旋又闪电般的踏下,只听「噗」的一声,便将那「日本小花痴」伸来的「右爪」
踏个正着!
「啊!」仓本恭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楚清雅的左脚重重地踏在了仓本恭介的手背上,对于仓本恭介来说,这只轻
盈娇俏的莲足不啻于一块万斤巨石,他用尽全力也无法从楚清雅脚下抽回自己的
手!于是,仓本恭介就那样被吊在了半空中,仅靠一条右臂支撑他全身的重量。
从背后看去,就好像正准备要翻墙而过的人总会先用一只手攀上墙头那样,
此时的仓本恭介就保持着一手抓着墙头,整个人紧贴围墙的姿势──他的所有动
作被楚清雅的一只莲足定格在了那一刻!
那看似娇柔无力的玉足实则却比一枚透骨钉还要狠,硬生生地将仓本恭介「
钉」在了墙上!!
「哪儿来的野小子,没事乱爬别人家的墙头,讨打!」楚清雅娇声说道。同
时,玉足加力踩下去,在仓本恭介的手背上使劲地蹍着!
「喀嗒──」
仓本恭介的手背骨顿时就被踩得寸寸碎裂!!
「嗷!嗷!」仓本恭介又惨叫了起来!
楚清雅秀眉微微一蹙,冷哼道,「哼!真没用!」说着,在众人无比震惊的
目光里,楚清雅莲足一顿,莲尖微微上抬,用足跟压住仓本恭介的手指,开始反
复蹂踩起来!
一时间,血肉横飞!!
不断的有指骨在从本来的一整截断裂成四截、五截的过程中,与原本包裹着
它的皮肉脱离,细小的碎骨和着血沫从楚清雅的绣花鞋底朝各个方向溅射出去!
!
「啊!呀!噢!呃!嗷!呜……」惨烈的哀嚎声再度响起。
仓本恭介的左臂在空中胡乱挥舞,双腿也乱蹬着!十指连心,仓本恭介痛苦
的哀嚎从他的第一根指骨被楚清雅踩断开始,就混合着「喀嗒喀嗒」的骨折声一
起不断响起,再也没有停下来过──他甚至连惨叫时发出的音节都换了好几种!
「嗯~~叫得真难听!」楚清雅说道,停止了脚下的动作。
仓本恭介的哀嚎声这才渐渐止住,只见他一脸痛苦的表情,脑袋有气无力的
垂在胸口,还在呻吟着……
院子里的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田中正雄好不容易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刚想说话,还来不及开口,就听
见楚清雅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同时,她缓缓伸出右脚,在梅花绒球的摆动中
,将玉足上的绣花鞋紧紧的贴在了仓本恭介的脸颊上。然后,来回蹭了几下,蹭
去了鞋面上刚才溅到的几点血污。
院子里的一票「观众」都被这个美丽而残酷的画面惊呆了──在一个美若天
仙的女子玉足之下,一个日本男人的脸皮只不过是一只绣花鞋的擦鞋布而已。
鞋面之后,接着再是鞋底……
全都擦完了以后,楚清雅莲足又向下移去,然后用莲尖勾住了仓本恭介的下
巴。随着楚清雅玉腿的收回,仓本恭介的身体仿佛没有一点重量似的,就那么被
一只玉足轻巧地将他的脑袋勾到了墙头上来。
在这整个过程中,仓本恭介居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实际上,从楚清雅伸腿
出来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呆住了。从绣花鞋底下,抬头仰视着那如同御风天
女一般的绝世红颜,他忽然之间产生了一种「此身疑似在梦中」的错觉……